“丘比特的羽镞已经穿透我的胸膛，我不能借着他的羽翼高翔;它束缚住了我整个的灵魂，爱的重担压得我向下坠沉，跳不出烦恼去。”
◇
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吗？是如同吸入任何光芒的黑洞一般的绝望吗？是任何生命最终都无法反抗的肉体结局死亡吗？是控制一切无法反抗的终极力量吗？以上都不是，当这些所谓的可怕事物大到广阔无垠，强得过于离谱时，就变得毫无实感，毫无意义，因为在面对这种事物面前，不需要战胜，没有战胜，什么都没有，人类如同灰烬一样，没有意义。没有意义是灰尘，又有什么是否战胜的资格呢？
真正不可战胜的是那些，明明与自己相距如此接近，却永远无法达成的——当你倾尽全力，觉得终于能抓住的事物，但只要那事物稍稍发力，就能把你一切努力全部白费。多么惆怅！多么悲伤！多么惨痛！这才是最可怕的存在！这才是不可战胜的存在！那么可怕的事物，居然留在自己身上——
“杨黎你还好吗？我看你身体似乎不太好。”
“求求你，让我靠一靠就好……只要十分钟，五分钟也好……求求你……”
“真拿你没办法。”
软绵绵的好舒服……
这真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对于杨黎来说不可战胜的事物就是疲倦。简直就是惨败，惨败了十分钟。
杨黎惊醒。有一点头痛，眼睛也有一点模糊。
“阿黎亲，已经醒来了吗？”杨黎似乎好久好久没有听过这温柔的轻语。是小妍的声音。令人舒适、放松的，小妍的声音。
“早上好啊，小妍。”杨黎轻声打了个呵欠，向朱妍道了早安。
“距离学校还有5分钟路程呢。你还可以再小憩一会。”
“还有5分钟路程？”这是什么意思？杨黎坐身子，看看窗外，今早的一切记忆开始回溯。
昨天半夜自己为了赶剧本奋斗了到两点半，终于做出了三个稍微像样的所谓剧本，才上床睡觉。但是今天早上六点钟要照常起床上学，还记得母亲准备了的吐司早餐，自己只吃了半片就上学了，一是因为自己没有胃口，二是因为自己还赖床差点睡过时间点——毕竟自己只睡了三个半小时。一出门就看到小妍已经在等着自己，毕竟去学校只有一班公交车才能准时到学校，要是搭下一班车的话就肯定迟到，所以一直都是两人一起上学……自己在到车站的路上似乎聊些什么，自己也忘记了，然后就上车了——原来自己在公交车上啊！
“我看你的样子像是失忆了，真的有睡好吗？阿黎亲你以前都不在公交车上补觉，今天是怎么了？在车站时我问你你也含糊回应。”
杨黎用力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我刚刚的确失忆了，不过现在记忆已经找回来了。不过我补觉时感觉软绵绵的，是躺在……”
朱妍红着脸，从背包里拿出手帕，试图擦掉自己校裙上的水迹，一边擦一边说：“都多大的人了，睡觉还流口水。”
原来自己居然在公交车上享受着膝枕吗？杨黎的脸“唰”一下变得红彤彤，说不出话。看一眼公交车内部，自己和朱妍坐在最后一排，前面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中老年人。应该是没有人察觉我们这么大胆吧……
“记忆恢复了的话，能说一说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我凌晨一点醒来的时候从窗台还能看到你的房间的灯还亮着。”
“是关于修改剧本的事情……”
“修改剧本？又是改剧本！我还记得，上次改剧本的晚上你到了一点多才休息。为什么要修改？不是演得好好的吗？就算只改吻戏也不用改这么久吧。”
改吻戏——一瞬间杨黎又想到昨天下午排练时发生的“意外”，但是朱妍没有说什么，自己也不好说些什么别的话了。杨黎解释说：“不是，剧本要重写了。”
“为什么要重写？”
“昨天指导老师说，要把剧本缩短到二十分钟，为了适应晚会的进度。”
“他们真是疯了！学校到底有没有搞清主次？说好的让我们做压轴却只给我们二十分钟，他们有什么问题？”
“我也这么对指导老师说的。”
“那该怎么办？把剧本再缩短吗？”
“那就不叫重写了。二十分钟不可能讲完整个故事，我决定节选一部分表演。”
“那么选择哪一部分？”
“这个就是问题了。为此我一口气写了三分稿子——”
“三份！难道你也疯了吗！”
“不全是剧本，只有一份是剧本，剩余两份是大纲。”
“就算是大纲，阿黎亲你可是实打实地在熬夜。”
“这么晚才睡也不是没有意义。我也没疯，只是稍微失忆了一下。”
“昨天晚上戏剧社里的群聊里，社长说明天的紧急召集，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我想是的。要重新分发剧本而且要重新背台词。”
“我不想演了。”
“大家都会是这么想的。”
“还有一件事情。”说完，小妍从书包里拿出一卷纸筒，交给了杨黎，“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是海报。叶泠社长那一批的社团招新海报。是昨天排练之前文强学长交给我的。本来是昨天晚上就交给你的，但是嘛……昨晚我要休息之类的……”朱妍欲言又止。
杨黎打断了朱妍的话语：“在这里打开不太方便。有什么内容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朱妍立刻捂嘴偷笑地说：“我和你说，这张海报是我见过的最蠢的一张海报。你拿回教室里看吧。我给你一个提示，就是：我们学校有文学社。”
有文学社？我们戏剧社又和文学社有什么关系呢？虽然剧本也是一种文学，但二者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亲密，这个提示是什么意思呢？
“下一站是实验中学，请需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听到公交车的提示，杨黎安慰道：“快到学校了。放心吧，我会尽可能不浪费大家辛苦背下来的台词。剧本我先找部长交流一下，确定到底要用哪一份作正式的剧本。”
“辛苦你了，阿黎亲。”
“谢谢小妍。下车吧。”
◇
杨黎一回到教室坐回自己的座位，立刻展开海报——是一张莎士比亚的肖像画，素描风格的半身像。当然并不是实际的素描画，而是印刷品。杨黎不懂那么多美术绘画知识，在阅读莎士比亚的作品时肯定有机会能看到这幅作品，他很确定画中人物就是莎士比亚。在海报的下方，只有四个大字“加入我们”。杨黎再仔细查看海报，终于发现了在海报的左上角有着“戏剧社招新”的字样。
这、这是在唬谁呢？整张海报一点信息都没有透露，然后就对他人说：“加入我们！”有谁会知道到底是加入什么奇怪的组织呢！要是解释成“加入光明会”可能也会有人相信。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这也有可能是社长一种筛选目标群体的方法——通过能否辨认海报中的肖像是莎士比亚进行区分，到底想加入加入社团的学生是否有相关的基础知识……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杨黎拿出手机，在网页搜索输入“莎士比亚”。很快就弹出时期威廉·莎士比亚的百科页面——英国文学史上最杰出的戏剧家，也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最重要、最伟大的作家，全世界最卓越的文学家之一。
现在人们普遍认为莎士比亚是什么身份？是作家！是文学家！是大文豪！
回想起朱妍给出的提示“我们学校有文学社”，那么不就意味着大家都以为这是文学社的招新海报吗？反而通过这张海报知道戏剧社的人是少之又少吧！这么想来，叶泠部长和罗丽琳学姐才是不简单的人物。
那么罗丽琳学姐为什么会加入戏剧社而不是文学社呢？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学姐想本来参加文学社，却误打误撞地变成加入戏剧社；第二种，学姐受到了叶泠社长的怂恿而非出于自己的意愿加入戏剧社；第三种，学姐以自己的意愿主动加入戏剧社。
究竟是哪一个原因呢？回想起昨天学姐曾经说过的话、表现出来的行动、以及中午学姐在饭堂里大发雷霆的状态，杨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杨黎灵机一动，拿出昨晚奋斗到半夜的剧本和大纲。三份分别是对《罗密欧与茱丽叶》的不同的节选，自己也拿不好主意究竟要用一份，又因为不敢深夜打扰部长，便手抄了三份用作讨论。说不定，罗丽琳学姐能够帮我？
看一眼时间，距离上课还有一点时间，赶紧搞定。至于补觉什么的当然要留到上课再说。
往课室里面看去，属于罗丽琳学姐的座位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蘑菇头。其实也不算有多熟悉罢了。
“喂，同学，你又来了，哈哈，你还说你不是罗丽琳的男朋友？”
都说了多少次自己不是罗丽琳学姐的男朋友啊！杨黎无可奈何，想再解释一遍，就被那男学生打住了：“只是开个玩笑啦。”
“那请你以后都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那好吧。今天找罗丽琳有什么事情呢？”
“我这里有几份稿子，麻烦交给学姐。”杨黎把手中三份剧本交给学长。
“什么东西？我能看看吗？”
“没所谓，随便看，只要记得交到学姐手上就行。对了，请问可以借学长一张纸呢？”
“既然不还就不必说‘借’了。要什么纸，草稿纸就可以吗？”
“写字的纸。留给学姐的讯息用，因为不是一两句就能传达的内容，需要写下来说明清楚。”
“给你。”学长从他的草稿纸中撕下一张白纸，和一支笔，“还有笔。你应该没带笔的吧。”
“谢谢学长。”杨黎靠着墙快速地写着留言。
“同学，整天叫‘学长’什么的多隔阂啊，我姓关——”
“不用了，叫学长就足够了。”
“为什么？我们总是要见面的对吧。”
“或许吧，到下次还有你的戏份的话，我会再请问你的名字的，学长。”
“什么叫‘下次有我的戏份’啊？难道你不再来吗？”
“写好了。三份稿子和这一份留言，烦请你交给罗丽琳学姐了。”
学长无奈地说道：“好吧。留言我能看吗？”
“不能。”
◇
中午放学时分，杨黎收拾好课本，深呼吸了三回。自己是否真的知道罗丽琳学姐心里在想什么吗？杨黎再次上楼来到高二六班，罗丽琳所在的课室。
课室里，每一张课桌上堆满了教科书和辅导教材，有的收拾整齐，有的则打开着，看样子属于有一些嘴馋学生，应该是一到放学时间就冲向饭堂。黑板没有擦干净，值日生也太懒了吧，一般来说，值日生应该在完成值日后再去吃午饭的。课室的窗户都关上了，然而前门和后门都没有关上——但是总而言之，看不到罗丽琳学姐。
杨黎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原来自己还是太自负了吗？自以为很懂别人，结果除了让别人生气、让别人失望，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
“杨黎同学，你终于来了！”杨黎忽然听到了个纤细的声音，这不就是罗丽琳学姐的的声音吗？往她的课桌一看，她正坐在自己的座位，高举着手向自己打招呼。
“咦？学姐，你怎么突然就出现在座位上的？刚刚我根本没见到你人在哪里啊？”能看见学姐，杨黎开心地快步走到她身边。
“杨黎同学你真会开玩笑呢，我刚刚只是捡掉在地上的橡皮擦而已，哪有什么突然出现——唔，我懂你是什么意思了，学姐我要生气了。”
“抱歉抱歉！我只是一时眼花，没看见学姐在哪里……不说这个了，我没吃多少早餐，现在肚子都快要饿扁了。我们赶紧吃午饭吧。”
“好。关好课室门我们就出发。”
原来刚刚学姐只是弯下腰捡橡皮擦， 因为身材瘦小而被周围密密麻麻的书籍挡住了杨黎的视线，让他误以为学姐已经走了——知道也没有意义，现在重要的是三份剧本的问题，而不是学姐的萝莉体型的问题。话说，以前社长来找罗丽琳学姐时会不会也因为这种情况而错过了与对方见面呢？
在路上，丽琳学姐就突然开口了：“关于昨天中午的事情，我很对不起。”
“昨天的事情？是指饭堂里发生的事情？”
丽琳学姐点点头，“是。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你的剧本得到认同、得到了奖项，你的剧本没有问题，然而我当着你的面说你的剧本很糟糕……”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不行，越想越不行。昨天排练的时候，有一个来自学校报社的女生来采访我，也说过我改的剧本节奏仓促，还缺少了一些金句。”
“那报社的学生出口真狠。”
“毕竟她提前做好了功课，才会知道我们的戏剧的问题。”
“那你怎么回答？”
“‘那你还是看原著吧’，就这样回答。”
“当然要看原著了！莎翁的辞藻可不是我们一般高中生可以媲美的。当然翻译家的造诣也很高超。”
“那当然了，每一幕都是精华，每一句台词都是金句。在节选的时候，我也是做了很多心理准备，删去一字一句我都心如刀割。”
“真是太可怜了，杨黎同学。这就像亲手处决自己的爱人一样让人痛心。”
“删减作品，就是对作者的否定。否定作者的努力，否定作者的心血。我居然一边敬爱作者，一边否定他，真是刀绞一样的心疼。”
“因此学姐我才做不出这种事情。”
“后来我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死了，才会下狠心一口气把四分之三删去。人总是要经历过痛心疾首的悲痛才能有所成就啊。”
“我作为学姐，可是很同情你的。毕竟学姐也是过来人，却因为心太软最后才决定放弃了。”
来了！丽琳学姐要透露一些背后的故事了！这有可能与她为什么再也不愿意回到戏剧社有关联。其实刚刚自己说的话大多都是夸张了，什么‘删去一字一句我都心如刀割’，‘
自己的心已经死了’，都是吹捧莎翁的话，也是为了找到与丽琳学姐意气相投的地方，能够打开学姐的心扉，方便作出更加深入的交流。要是真的心如刀割，那么自己现在也只剩下个左心室了。
就从招新海报而言，叶泠和罗丽琳一定是知道肖像画人物是莎士比亚为前提。就算是真的把文学社和戏剧社搞混，学姐都会无数次机会推辞戏剧社的邀请、或者退出；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她和叶泠部长一起参加戏剧社的活动长达一学年，就算学姐最终还是将就着加入了戏剧社，也可以当一个幽灵社员，从此不再参加任何戏剧社活动——然而，虽然存在感不高，学姐的确参与了戏剧社的活动，和叶泠部长一起。那究竟是什么支持着学姐一直参加社团活动呢？昨天中午在饭堂里，学姐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学姐是莎士比亚文学的忠实读者，是莎士比亚的粉丝。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会在知道自己删减《罗密欧与茱丽叶》剧本之后会大发雷霆，任何粉丝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偶像的作品被莫名其妙地
“胡乱删改”，最期待自己偶像的作品能原汁原味地得到展现。招新海报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看起来更胆小、更内向的罗丽琳学姐带着叶泠部长一起申请加入戏剧部。这就是罗丽琳学姐的真相——一个忠实的莎翁粉丝。
“过来人？学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学姐也曾做过节选莎翁剧本吗？”杨黎开始追问。
“‘过来人’的意思就是‘过来人’，说明学姐我曾经有过修改剧本的经验，难道学弟你连
‘过来人’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吗？”
“‘过来人’是什么意思我还是知道的。学姐修改过哪一部作品？”
“就是《罗密欧与茱丽叶》。”
“为什么学姐也要修改这个剧本？”
“那学姐不妨大方地告诉学弟你吧。为了市级比赛，学姐我曾经可是也删改过《罗密欧与茱丽叶》哪！”
“哦……那后来呢？”
“放弃了。”
答案让令不戴眼镜的杨黎大跌眼镜，“居然是放弃吗？”
“没错。因为我不忍心删改莎翁的一字一句。所以就直接放弃哪。”
听到这个解释也是情理之中，但是放弃了不就等于没有删改嘛！
“等等……‘为了市级比赛’？难道指的是？”
“轮到你啦，快点点餐。点完餐后就帮学姐占座位。”
原来自己和学姐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饭堂，经过放学已经快三十分钟，到达饭堂时已经没有人排队。两人点了餐，在饭堂里就坐用餐。
刚刚坐下，杨黎重新追问：“学姐，刚刚说的话——”
“好饿哪！赶紧开吃吧！今天也是营养满满！快高长大！”接着丽琳学姐就大口大口地开吃。杨黎心里明白学姐还是不大想再提及刚刚的话题，也不再追问。话说昨天表现还是相当温文儒雅，怎么今天学姐吃饭的姿态大口吃饭，就条狗一样呢？
两人安静地吃饭。很快丽琳学姐就吃完了饭，杨黎也吃完四分之三了。
“好饱好饱。”丽琳学姐摸摸肚子，说道：“对了！还有牛奶！我要去买牛奶。杨黎学弟要喝什么吗？我请。”
“不用不用，需要的我自己买就好。”
“学弟你真绅士哪！不过这是学姐的怜悯，难得的机会就不要浪费。说，要喝什么？”
“那先谢谢学姐。柠檬茶就好了。”
“酸酸的饮料可是有助消化的好东西。稍等一下，我去买。”说完，丽琳学姐把餐盘拿到餐盘回收区，蹦跶蹦跶地走去买饮料。又要营养又要牛奶的，看来学姐的确对自己的身材很在意。但是最根本的原因是言行举止啊，学姐的言行举止在身材的衬托下看起来更像一个小女孩而不像学姐了。
吃完午饭，丽琳学姐也一边喝着柠檬茶回来了……柠檬茶？柠檬茶不是杨黎点的吗？
“学姐，柠檬茶——”
“柠檬茶？这不就是柠檬茶吗？…….啊！我不小心喝了学弟你的柠檬茶！对不起！”
“不用道歉，毕竟是学姐花的钱……”杨黎也颇为尴尬。
“剩下的我还给你，我只喝了四分之一、不对、五分之一而已，没关系的！”
杨黎对这个提案尴尬不堪，推脱道：“但是我们之间……也只是学姐和学弟的关系，这样的话还是不太好吧……”
“对哦，好像是这样的……”感觉学姐有点失望地回到座位。究竟是对自己的失误而感到后悔呢，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而失望呢？
“作为赔礼，可以解释点餐之前的问题吗？”
“市级比赛的事情吗？咳咳，那我就要说了。”看到学姐一本正经的样子，杨黎也认真起来。
丽琳学姐说：“其实说的市级比赛，就是你们戏剧社参加的那个比赛。”
“哦……学姐是负责剧本的删改对吧。”
“对。但是我并没有做到最后。我中途退出了。”
“然后还没有完成的剧本就交到我手上，让我负责《罗密欧与茱丽叶》的删改。”
“应该就是这样。为什么会把剧本交到一个新人手中呢？学弟你到底能有多大的才能？”
“其实并没有什么才能。我表演时会怯场，于是我被安排到幕后了。”
“怯、怯场？明明是加入戏剧社的学生却会怯场？杨黎学弟你真有趣哪！”
“那学姐呢？为什么学姐要负责剧本呢？”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哪！我才不是因为怯场什么的。我喜欢读剧本，喜欢戏剧，喜欢舞台剧，喜欢音乐剧，我想我能有朝一日成为剧作家，在全世界最大的戏剧院里让最帅的男演员、最美的女演员出演我的剧本哪！可是，社团里大家都只喜欢表演，大家都在抢着当男主角、女主角，只想成为舞台上最耀眼的明星；根本就没有人喜欢读剧本，大家都认为剧本是文学社的学生才专注的内容，戏剧社的社员只要负责表演就好了；但是，什么才是戏剧的骨肉，什么才是戏剧的灵魂？杨黎，你知道吗？你一定知道吧。”刚开始的时候，丽琳学姐还是充满笑容，但到后来却有点泪眼汪汪。
杨黎沉默良久才说出一句话：“难道这个就是学姐离开社团的原因吗？”
“我们还是谈正事吧。”丽琳学姐擦干眼角的泪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是杨黎早上给学姐的留言。留言的主要内容是说明了现在的剧本长度不适合学校晚会的二十分钟长度，现在制作了新的三份节选剧本，希望学姐给一些意见。其中还特地写了几句奉承学姐的话，如“学姐是我所知道的最熟悉的莎翁的人选”、“我认为学姐在剧本方面有很高的造诣”、“学姐将投出至关重要的一票”这种话，后来也证明了杨黎没有猜错，奉承也十分有效。
“你可是要拜托我吗？节选剧本。”丽琳学姐已经恢复了笑容——果然只有笑容才适合丽琳学姐那可爱天真的娃娃脸哪。
“是的，毕竟我认为学姐是最了解莎翁，最了解《罗密欧与茱丽叶》的人，我认为这个剧本节选不得不要找你商讨一下。”
“那快让我看看剧本哪！我已经等不及哪！”
“咦？我可是把剧本和留言一起给了学姐班里的同学，就是坐在课室最靠近门口的那个学长。”
“可恶的阿关！居然偷了我最珍贵的剧本！不可饶恕哪！”
但是剧本根本就不是你的呀！杨黎问道：“难道学姐的意思是还没有看过剧本吗？”
“我好生气哪！学姐我连剧本用什么纸写都不知道哪！”
“那么我也没办法说些什么了。”
“不如现场说出来吧，节选的内容是哪一部分。还有，‘让我投出至关重要的一票’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不知道到底选哪一部分比较好，于是一口气写了三份，想学姐给出一些意见。”
“真棒哪学弟！现在就开始吧。”
于是杨黎开始一一陈述自己三份节选的主要内容。当杨黎全部讲完，午休的时间也接近尾声。
“不管哪一种都是对剧本的牺牲，真是艰难的决定。”
“所以我才委托学姐。”
“叶泠知道剧本的内容吗？”丽琳学姐突然提起叶泠社长。
“社长？应该不知道。对了，我还没有对社长说我已经写好剧本了。我给社长发个信息。”说完，杨黎拿出手机，准备给叶泠发送讯息。
“那我先把剧本要回来看一下，然后……然后我交给叶泠吧。”丽琳学姐这句话让杨黎心里突兀一下——学姐主动找叶泠社长了？难道委托有戏？
杨黎顺势说道：“那么学姐也是学校晚会的大功臣了！既然如此我必须邀请学姐来周末的庆功会呢。”
但是学姐摇摇头，不说话。
“不如放学后一起到活动部室吧，讨论起来能更加方便。”
丽琳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说：“我不去，只要他在，我就不去。”
“他？他是谁？”
丽琳摇摇头，看来是不肯说了。
“难道是男朋友？”杨黎忽然想起学姐以前有个男朋友，学姐失恋和她再也不参加社团活动的时间很接近，难道是因为两人分手，使学姐再也不想见到还在戏剧社的前男友，所以不愿意参加庆功会吗？
只听到丽琳学姐长叹一声：“唉。如果学弟你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什么？学姐你突然在说什么啊？”
“学弟你又会写剧本，又懂我的心意，对我又好，他可是一样都比不上你。”
“学姐只是把对于他的记忆限定在负面记忆而已，如果一开始他对你不好的话，你也不会和他有进一步的关系，对吧？”
“学弟你真温柔哪。是时候回课室了。”罗丽琳站起身，准备离开。
“戏剧的灵魂是剧本，是文学，是作者的思想。”杨黎突然这么说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回答了刚刚自己避开的问题。本来正打算离开的丽琳学姐停下脚步——突然回头抱住了杨黎，像是一边哭一边说话：“杨黎，我知道你懂的！”
“学姐……”是自己戳中了学姐的泪点，杨黎也不好说些什么。
“学弟你真是坏心眼哪！你回答回避掉了的问题，那我也不得不回答了。”
“其实学姐你可以先平复心情，毕竟这样当众被抱着我还是挺害羞的……”
“学姐我哪，”丽琳自顾自说道：“其实我不是因为大家对剧本的不屑而离开的，只是因为他抛弃了我而选择另一个人，我才决定离开社团的。”
这一点杨黎已经想到了，他试探一般问道：“那可不可以说‘他’到底是谁？”
“不说。因为你没有问我。然而回答次数已经用完了。”说完，丽琳学姐松开手自己一溜烟地跑走了，只留下杨黎一人在原地。
◇
还有五分钟，放学铃声就会响起，自己就要出发去戏剧社了。究竟昨天排练之后的“小失误”之后大家到底是怎么想呢？对于新剧本大家又有什么意见呢？
叮叮！杨黎收到了短信——短暂但刺耳的铃声敲碎了课室了沉寂枯燥的氛围。一瞬间班里的同学和讲台的老师一起向杨黎方向看去，让杨黎身上散发出尴尬的气息。
“虽然快下课了，当时还是在课时。以后记得在上课时把手机关机或者调到静音。打断了上课的节奏，对所有同学都不好。”年迈的老师说话平静，但话中依然有责怪的意思。
“不好意思，是家人的电话。老师我要离开一下。”杨黎解释到，并向老师申请离席。
老师点一点头，向其他同学说道：“只剩下五分钟，我们继续上课。”
杨黎拿着手机快步离开课室。“家里人的电话”当然是假的，他根本不知道是谁发来的讯息。叶泠只想看一眼短信，还有逃离课室里的尴尬氛围而找借口而已。
查看讯息，是叶泠社长发来的。“杨黎麻烦你一放学立刻到学校门口拦住琳。”“琳”指的是丽琳学姐吧。这是什么意思呢？只要拦住丽琳学姐她就会去戏剧社吗？
反正自己已经走出课室，索性就不回教室了，反正距离下课也只剩下不到五分钟时间。杨黎走到楼梯口蹲点，一到下课时间，自己就立马冲到丽琳学姐的教室把她拦住，不就完成叶泠社长的奇怪任务了。
杨黎看着手机时间倒数。这是学生最爱做的事情，倒数还有几秒就能下课。其实上班族也爱这么做，杨黎以后就会知道的。
“3，2，1！”铃铃铃——杨黎快步冲到高二的楼层，已经看到丽琳学姐背着书包在走廊向自己上来的楼梯间跑来！简直歪打正着，意图逃跑的丽琳学姐居然走投罗网；丽琳反应过来杨黎正在自己要下楼的楼梯间门口，吓得赶紧转身离开——杨黎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冲上前，抓住了丽琳学姐纤细骨感的小手。
“放开我哪！放开我哪！”
“对不起学姐，这是叶泠社长要求的，我不能放开。”
“学弟你为什么这么快就上来，一定是逃课抓我的哪！学弟是坏人哪！”
放学至今才不到一分钟，几乎所有高二学生都在课室里，大家都被走廊的大喊大叫吸引，望向杨黎和罗丽琳，纷纷开始议论。
罗丽琳还在大闹。这回真的出大事了，社长你快来啊——杨黎心想。
大概两分钟后，远处看见一个戴眼的女生小跑过来——是叶泠社长！
“社长！我在这里，丽琳学姐被我抓住了！”明明只是两分钟，对于杨黎来说，甚至比干等两个小时还要难受。
“谢谢杨黎，这样我就能抓住丽琳你了。”叶泠来到丽琳身边，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说道：“丽琳，约定一定要遵守，对吧。”
但丽琳依然大喊大叫：“我不服、我不服哪！叶泠你作弊！居然让学弟抓我！”
“约定的时候你没有做要求的对吧。”
“唔……”罗丽琳一时无话可说，身子也疲软了下来。忽然她一转身恶狠狠地看着杨黎：“杨黎学弟真是坏学生哪！居然为了抓我还逃课。”
“其实只是机缘巧合的事情而已。”杨黎苦笑道，接着问叶泠：“社长，刚刚说的‘约定’是什么意思？”
“下午，丽琳把剧本交给我时做下的约定：‘只要叶泠能抓住我，我就去戏剧社’，对吧。”
“失策……”丽琳一脸悔恨。
“所以我现在抓到你，你今天就要跟我去戏剧社，丽琳。你反正别想逃跑。走吧，杨黎，我们去戏剧社。”
“抱歉，我先回教室收拾书本。毕竟是‘逃课’出来的。”
“哦……那我们先走了。”
“好的，社长。回头见。”
下楼回到课室，就看见大福一蹦一跳地走来，“喂！阿黎！是要去戏剧社吗？一起走啊。”
“我先收拾书本。稍等一阵好吗？”
“行。”
收拾完书本，两人便一起前往戏剧社。耐不住安静的大福首先开始了话题：“刚刚高年级层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谁知道呢。”当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高一、高二，接下来就是高三了。还剩下……四五个月左右，我们就要升高二了。社团里叶社长他们也要升高三了。”
“对啊，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高三还能不能参加社团活动呢？”
“应该不行吧。我们社团都没有高三的学长学姐，毕竟大家都在努力备考，哪有时间来参加社团活动。”
“那高三是不是就要退出社团了？”
“不会，只会成为遗老一般的幽灵社员。”
“那还挺可惜的。我好想继续演戏啊！演戏真有趣啊！”大福像是在自我发泄一样在走廊大喊。
“还是有机会的。”杨黎说道。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活动部室。
◇
进去部室。因为部室只有教室的一半大小，再加上舞台装饰、道具堆在旁边，因此还是感到有一点挤。见到十多号人围坐在部室中间的长方桌，《罗密欧与茱丽叶》剧组全员都到齐，额外还有一个小个子女生罗丽琳。
“我昨天回家前特地收拾了部室，厉害吧。”大福自诩道。原来昨天舞台上没看见他是因为回来收拾了吗。
“来，杨黎，韩大福，找位置坐好。”叶泠见两人到达，对他们说，接着就开始说明情况：“其实今天找大家来是为了今天周五的学校晚会。”
“发生什么事情了，特地找我们商量。”
“应学校的要求，我们的节目要缩短到二十分钟。”叶泠一说完，大家不禁发出了失望的嘘声。
“有没有搞错？还有两天就要表演，现在说改就改，凭什么啊？”火气很大的丘飞一下子就开飚。
“校方缩短了晚会时长，是为了让学生安全晚归，这个决定已经没办法更改了。”
李昂问：“那剧本怎么办？”
“今天就是针对剧本修改而集中讨论。我的目标是让大家尽可能不额外记忆新的台词，只需要从原来三十分钟版本的剧本减少台词成二十分钟。”
“有现成的剧本吗？”朱妍抢问。
“有。昨天晚上杨黎同学通宵做了三份方案，请大家轮流参考，给出自己的意见。”叶泠拿出三份剧本大纲，放在桌面。
大家听到“通宵做方案”，不禁小声喧哗了一阵。
李昂拿起一份，看了一眼，蔑笑道：“不就是写份大纲吗？有什么值得通宵吗？”
“话别这么说，虽然只是大纲，但已经做得很完整了，只要嵌入一些台词就可以了。”
“哼。”李昂不再说话。
“这份好像不错，”朱妍拿起另一份大纲，“相遇的剧情和以前是一样的，后面则变成了罗密欧因为杀害了表兄而被判流放，茱丽叶则和罗密欧进行秘密婚礼然后私奔。变成了个好结局。”看完，朱妍把大纲递给旁边的社员。
“我三份都看过。”叶泠说：“我比较喜欢这一份：从翻越花园一幕为开始到墓园一幕结束，中间把决斗一幕、茱丽叶寝室一幕删去。主要是删除前一份剧本的内容，不必让大家记忆更多台词。”
“随便你们，总之我演好罗密欧就行了。”李昂把剧本放下，坐到座位上开始玩手机。李昂昨晚说了有约定，今天还是放弃约定参加社团活动，心里一定不开心的——但杨黎并不想为他辩解。
“丽琳，我特地邀请你来是想你给出一些意见的。”
“明明是拉我过来。”
“别这么说，”开口的是史文强，“我见到罗丽琳你回来，可是很高兴的，想当初大家一起玩，一起演戏，我可是很怀念那时候的情形。”
罗丽琳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坐在座位上。
大家都在默默的看剧本，没有出声。现场陷入沉默。
过了一阵子，叶泠说话了：“大家都看完三份剧本了吗？我们开始投票了，记得每人只能投一票。第一份，好结局剧本，选它的人请举手。”“好剧本”指的是朱妍所说的剧本，朱妍自然举起了手。
“一共六票。接下来是这篇删减版的。”“删减版”指的是叶泠推荐的剧本。
“一共七票。那最后一份就是三票了。”
“等等，丽琳学姐还没有算上呢。”杨黎补充。就算在这里丽琳学姐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起码也要让她发表自己的意见。
罗丽琳没说话，用手指轻轻顶到叶泠的手臂。
“那么删减版就是八票了。删减版通过！”一说完，罗丽琳立刻从座位跑出活动部室。
“等等！”杨黎立马追上去，在部室外抓住她的手臂。
“好痛！”听到丽琳学姐说痛，杨黎不自觉地放开手——糟糕，学姐要逃了，杨黎这么想的时候，发现她并没有离开。学姐的头依然低着，泪珠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原来刚刚一直低着头是不让别人发现她在哭吗？
“学姐，你怎么了？”杨黎蹲下身子安慰道。
罗丽琳没有说话，一直低头轻声哭泣。
杨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学姐的后背；学姐也只是一直哭泣。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学姐的哭声才渐渐止住，对杨黎说：“谢谢学弟。”
“学姐，已经没事了吗？可以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
又是他！他就在活动部室里，他究竟干了什么让学姐哭泣？他到底是谁？
“他居然见到我在场，一句话都不对我说！甚至正眼都没看过我！明明以前对我那么好，现在却……”似乎罗丽琳的身子缩得更小了。
就算知道“他”就在活动部室里，可是里面三分之二都是男生，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没有正眼看过学姐。
“丽琳学姐，你能说出来吗？‘他’到底是谁？”
“如果我说出来，你能帮我报仇吗？”
“报仇”什么的好像有点太过了，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杨黎一口答应：“我答应你。”
“他……他就是李昂。”
自己没听错吧，“他就是李昂”？自已印象中的李昂会喜欢这种萝莉型的女孩吗？他想回了周日在快餐店里，李昂一开口便是荤段子，说小妍的胸部很大之类的？他以前的女朋友居然是罗丽琳学姐？
“干嘛？你不相信吗？”罗丽琳拿出手机，操作了一会，递给了杨黎——是李昂和罗丽琳学姐的情侣大头照，李昂那爽朗的金发大背头，阳光的笑容；罗丽琳学姐那剪刀手和自己从未见过的笑容，下方荧光笔写的“LOVE”，一切都在证明李昂和罗丽琳曾经是男女朋友这一真相。
丽琳学姐一手把手机抢回来，向杨黎问道：“刚刚说的，你会做到吗？”
“报仇吗？”
学姐点点头。
这对于杨黎来说，真是最奇怪的答案——但也是他心里最棒的答案！杨黎感觉自己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学姐给予了自己更多的向李昂这个混蛋复仇的理由。
“当然会，我求之不得。我一定会向李昂复仇的。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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